• 1 從喜歡到不喜歡到又喜歡:我的趙剛閱讀經驗

    1978年3月陳映真于《臺灣文藝》發表小說《夜行貨車》,這是論夜他在這個刊物上發表的唯一一篇小說。(1)翌年底,行貨遠景出版社出了《夜行貨車》小說集,車戰收錄了陳映真入獄前的斗導多篇舊作以及他出獄后發表于1978年的三篇新作(《賀大哥》、《夜行貨車》與《上班族的趙剛一日》)。

    1980年代初,論夜從這本集子,行貨我讀到了這篇同名小說。車戰我對小說集的斗導封面印象深刻,是趙剛一幅暗綠色調低頭寫作著的、沈思著的論夜,或懺悔著的行貨作者人像油畫。當然,車戰那時我并不知道畫這畫的斗導人是陳映真的發小、同志,與難友──已故畫家吳耀忠;我那時似乎也只是朦朧地知道陳映真有“政治犯”這么個神秘印記。

    這本選集我后來送給一個如今已失聯多年的朋友。直到近些年重讀陳映真,我才以一種不忍陳先生的書在二手書店與眾流浪書參伍其間的感情吧,又在二手書店購得兩本《夜行貨車》。在我現在正翻閱的這本書的最后一頁,書的原主人,緊沿著裝訂線,字跡端正地寫下一行字:“美玲75年8月6日于國正書局”。

    那是解嚴前的最后一個夏日,一個在全臺灣有著成千上萬以此為芳名的女子,在“誠品”那類巨型連鎖書店壟斷所有認真出版物營銷通路之前,在某一個市鎮的街角書店購得的吧。這個女子為何買了這本書?她讀了沒?她喜歡哪些篇?包括《夜行貨車》嗎?這些,大概都永遠無法得知了。

    然而,我倒是還記得當初二十出頭的我閱讀《夜行貨車》這篇小說時的一些較深刻的感受。我記得,那個洋經理旁若無人的嘩笑開罵,常把華人職員罵得灰頭土臉,卻又能嘻嘻哈哈地用毛茸茸的大手拍著下屬肩膀。我記得,林榮平經理開著公司配的車手握方向盤時心里美的:“同樣是新車子,福特開起來就是和裕隆不一樣”。(2)我也記得,那當然,被陳映真以男性之眼所奇情描繪的女主人公“小母馬兒”劉小玲之非美女之美。

    但是,我印象最深的還是全篇小說的高潮,男主人公憤怒青年(乃至醉后會毆打女人的暴力青年)詹奕宏,在公司的歡送晚宴里抗議洋經理辱華語言的“霍然地站了起來”。我猶記得我初次讀到這段時,我那青春身心深層的某種無名的壓抑、屈辱乃至憤懣,似乎都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杯文字烈酒所激發調動起來了。當然,之后是一種宿命的平復,我還是我。

    回憶起來,《夜行貨車》的“霍然而起”,也是我之后留學美國時,當面臨某些雖不常見但總是難以完全避免的“華洋之際”時,所浮出的有點那么阿Q“精神勝利法”意味的“文學記憶”。

    因此,《夜行貨車》是我那時印象比較深刻也比較喜歡的一篇陳映真小說。而且可能不只是我喜歡,應該是很多人喜歡;它甚至接近了陳映真小說一般而言頗難達到的大眾或市場接受度。因此才會有1992年臺灣電視公司攝制的《夜行貨車》連續劇。而更早在1980年代中期,大陸也上演過一部由一位有臺灣背景的導演謝雨辰所導的改編自《夜行貨車》的通俗電影《午夜特快》。

    但是,到了2000年代末,我再度拿起陳映真重讀時,我對這篇小說的感覺就比較矛盾復雜了,還是覺得它耐讀好看,但好看得有問題!問題出在哪兒呢?出在,相較于作為一個高度思想型作家的陳映真的絕大多數其他作品,這篇小說,特別是在結尾處,人物性格與感情變化過激、作者所投射出的希望也太空泛浪漫,甚至,在2000年代末的語境下,顯得有些媚俗,從而與陳映真文學向來所底蘊的思想性與現實性頗不相儔。

    小說寫得太“浪漫主義”了;美而不信。憤青詹奕宏在各種復雜的情感激蕩下,霍然而起,大聲向洋經理辭職抗議,大步邁出宴會廳,而本來已經分手而決意去美國的劉小玲也“忽然站了起來”,“提起觸地的長裙”跟著跑出,追上了他,和解并再度相愛,然后詹奕宏把一枚景泰藍戒指套上她的指頭,然后向她提出“跟我回鄉下去”的請求,然后她流著難以抑制的淚,點頭如擣蒜,此時,在詹奕宏的心里漾起一道意象:“黑色的、強大的、長長的夜行貨車。轟隆轟隆地開向南方的他的故鄉的貨車”(小說終)。

    分析起來,問題出在兩點。

    其一、關于主體覺悟的問題。陳映真并沒有交代詹奕宏的學習與改變的過程,而訴諸“霍然而起”。這個主體短路,所造成的困難是清楚的,魯迅早在他的隨筆《娜拉走后怎樣》(3)表達得很清楚,此處就不多說了。倒是好幾年前我的一個大學部的女生在她的作業里曾問了一個和魯迅的意思頗類似的尖銳問題,值得重錄:“詹奕宏回到故鄉后,還打不打老婆呢?”

    其二,關于城鄉流動的問題。這似乎是一篇肯定無法寫出續集的故事。因為無論是作者,或是我們讀者,都無法想象這兩位“從臺北下來的”年輕人在鄉下能干嘛?或許有人會以今天的流行傳說回答:“他們可以回去當有機小農啊!”但這是1970年代的故事,而詹家并沒有田地(詹父是一個小學老師),而詹生似乎也從未曾下過田,更何況以“有機農業”作為結構性城鄉倒流的論證,本身就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因此,幾年前,我常常覺得這個“跟我回鄉下去”的沖動,是一個陳映真文學中甚少出現的一個“廉價”,只能讓我聯想起那因在都會受挫而回歸田園的亞流現代文學作品,例如史考特?費茲杰羅的《偉大的蓋茲比》里的那位敘事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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